明镜本无树，菩提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麦克白夫人》第八章：黑与白
深陷于意识碎片的缝隙之中，丽萨试图想要睁开自己的双眼。
可不论她如何努力，笼罩于她脑海中的漆黑仍然没有消散的迹象。
如同一名迷途的旅人，行走于漫无边际的长夜之中。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想要以此抓住某根求生的稻草。
只是她的手中永无一物。
一阵虚无而又飘渺的歌声，自远方的虚空中回响。
“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
“一只雏鸟在眺望一片云♪~~~”
“云的背后是另一座鸟笼♪~~~”
……
宛如童谣一般天真无邪的声音，仿佛雪花一般纯洁澄澈的唱词。
这歌声由远及近，直至最后驻足停留在她的耳畔。
始终弥漫在她眼前的虚无，也伴随着歌声的临近而消散。
不曾存在过的黑与白，此刻正在她的手中缓缓成型。
漆黑的“凋零”，纯白的“创生”。
裂解一切的同时，也在治愈着一切。
两份完全自相矛盾，相生相克的力量，就这样被交予到了她的手中。
一股无形的意识驱动着丽萨的身体，引导着她将自己的双手合握在一起。
她手中的漆黑与纯白，终于在这一刻得以交汇。
虚无的光影，在她的面前交错缠绕，并逐渐化作为真实存在的实体。
一开始，是中段的握柄和护手，随后延伸出枪刃和背后的尾刃。
一把黑与白的骑士长枪，悬停于丽萨的面前。
她伸手握住这把长枪，在指尖与枪身接触的一瞬，二者的命运仿佛也被绑定在了一起。
虚幻的梦境戛然而止……
意识重新回归于现实，与之一同恢复的还有对身体的感知。
“嗯……我，到底怎么了，头……好晕……”
丽萨终于得以睁开自己的双眼，但脑海中的记忆依然是一片混沌。
紧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丽萨费力的想要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记得自己奉尼可拉斯的命令去参加仪式，然后在进行仪式的时候，“黑渊白花”的枪身意外接触到了自己手指上的伤口。
先是感到自己的血液被那把长枪所汲取，随后就变得不省人事。
回想起某些细节的丽萨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却发现指尖上的划痕早已消失。
甚至连一丝印记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
丽萨难以置信的注视着自己的指尖，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教皇大人，二小姐她醒了，请问您……”
管家的声音从丽萨的床前传来，只不过他汇报的对象不是丽萨，而是另一个人。
顺着老管家的目光望去，尼可拉斯正端坐在靠近窗沿的位置。
似乎是听到管家的声音，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他稍稍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看向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丽萨。
“先退下吧，有些话，我和丽萨需要单独谈谈。”
尼可拉斯低沉的声音响起，恰好是两个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
“是，教皇大人！”
管家对尼可拉斯的命令心领神会，在恭敬的行过一礼后，便默默的转身离去。
现在屋里只剩下了尼可拉斯和丽萨二人。
在并不宽敞的房间中，这对父女相视许久，却又彼此无言。
丽萨凝视着尼可拉斯，凝视着这个她名义上也是血缘上的父亲。
她打算用沉默来对抗沉默。
“沙尼亚特圣血，居然会出现在一名阿波卡利斯家的后人身上，这一切很有趣，不是吗？”
尼可拉斯并没有将丽萨的抗拒放在眼里，而是一如平常自顾自般的说道。
“我的母亲是沙尼亚特，我的身上流淌的并不只有阿波卡利斯的血液。”
不同于往日的顺从和隐忍，这一次丽萨的回答显得针锋相对。
她的体内并不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的血统，更有着属于另一名女性的血脉。
“但她没有被‘黑渊白花’选中，甚至连走进那座教堂的资格都没有。”
尼可拉斯的语气依旧沉稳，没有因为丽萨的辩驳而发怒，只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普通的事实。
“她是我的母亲！”
丽萨几乎是冲着尼可拉斯低吼道，即便是对自己的亡妻，尼可拉斯还是这副置若罔闻的态度。
这也是为何她会如此愤怒的原因，除了权力以外，尼可拉斯从未关心过任何事物。
就算是他的妻子，还有他的亲生骨肉。
“丽萨，你的起点，是她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终点。”
面对着丽萨的质问，尼可拉斯那副苍老的容貌上没有半分动容，只是慢慢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了丽萨的床边。
“即便是在沙尼亚特家的记载之中，也从未有人能像你这般，和‘黑渊白花’拥有如此之高的相性。沙尼亚特圣血，它已经帮你决定了你未来的道路，‘圣女’——丽萨.沙尼亚特。”
尼可拉斯缓缓抬起了丽萨的手腕，脸上的表情显得意味深长。
虽然尼可拉斯并未明说，但他的动作无疑是告诉了丽萨，这正是“黑渊白花“的杰作。
作为被认可的“圣女“，它也一并治好了丽萨手指上的伤口。
“……我不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也不会一生都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丽萨将自己的手指团握成拳，随后缓慢却又坚定的挣开了尼可拉斯的手掌。
她不会去追究尼可拉斯对自己的所作作为，但这不代表她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比起所谓的“圣女“之名而言，她更希望自己只是一位母亲的女儿，或者是和比安卡做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姐妹。
“拥有选择不等同于拥有选择的权利，丽萨，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尼可拉斯望着一脸倔强的丽萨，以及她眼神中闪烁着的火光，并未再多说什么。
留下了这最后一番话语后，便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随着房门被打开的声响，尼可拉斯缓缓地走出了这个并不宽敞的房间。
一如走出他为丽萨贴身打造的鸟笼那般。
只是尼可拉斯清楚，雏鸟之所以如此向往鸟笼外的天空，大抵是因为它们从未见识过世界的真实。
一切都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助力。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