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作者莎士比亚

阿西莫夫间章：执棋者

第一节：对弈

“人类与天灾之间的棋局从未停止。”

帕弥什病毒自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是在对名为“人类”的种族宣判死刑。

引以为豪的文明被摧毁殆尽，赖以生存的星球化作不毛之地。

帕弥什向整个人类文明，展现出了它恐怖的力量和吞噬一切的疯狂。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退路的棋局，“人类”也不得不押上属于自己的一切，作为与这场天灾对抗到底的“筹码”，直至一方退场……

7：00AM 空中花园 议会所属某科研所

黑发的青年手持着一杯咖啡，端坐在一台样式复杂的仪器前。

伴随着手指在键盘上的高速敲动，一连串复杂的参数和指令就这样被输入了屏幕之中。

青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目光短暂的停留在眼前的笔记上，随后再度微调了面前的参数。

尽管空中花园并不缺乏工作狂一类的存在，但也少有人能做到青年这样的程度。

？？？：“阿西莫夫先生，早上好，今天还是来的这么早啊。”

随着门禁卡插入的声音，原本紧闭的舱门缓缓打开，一名女性的身影也出现在研究室中。

阿西莫夫：“早上好，蒂娜，这是我个人的习惯，能节约不少时间。”

阿西莫夫依旧埋头在眼前的数据之中，喝了一口身旁的咖啡。

蒂娜：“连您都这么说，那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就更无地自容了。”

阿西莫夫：“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没有冒犯的意思。眼下又是进入了研发瓶颈，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蒂娜：“阿西莫夫先生每天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身体难道不会吃不消吗？”

阿西莫夫：“但有些事情，只能由我来完成，我所拿出的每一项成果，也将在战场上改变诸多人的命运。”

事实如阿西莫夫所言，作为空中花园里最为年轻的工程师，他是当之无愧的翘楚，经由他手革新的各类装备，都极大的降低了空中花园在战场上的损耗。

每一件开发完成的发明和装备，在他的眼中都是切实的可以减少的伤亡数字，因此，阿西莫夫的工作绝对不能止步。

蒂娜：“但是，阿西莫夫先生，您应该是有入学法奥斯军事学院的资格的，只要您愿意，很容易就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指挥官吧。”

明明具备着成为指挥官的潜质和资历，阿西莫夫却依旧选择了来到科研部，尽管没人会质疑他的天赋和能力，但这个选择本身就令人费解。

阿西莫夫：“没错，但指挥官不论如何出色，充其量都只是强大的‘个体‘。而如果想要让’群体‘强大，就必须身处于幕后的位置。”

人类与帕弥什的对抗，从来不会因个人的力量而有所改变，阿西莫夫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想让自己的能力辐射到尽可能多的人。

尽管没有经历那个帕弥什肆虐的年代，但他的目光早已不再停留于个人，而是跨越到了“人类”这个群体，为了战胜帕弥什必须做到的事情。

身为研发者的自己，能够比身为指挥官的自己拯救更多的人，而自己的成果，也将转化为情报科那里确切减少的伤亡数目。

“希望能有更多的战士们，能够看见胜利的曙光到来的一天。”

阿西莫夫在心中如是默念道，随即继续投身于眼前的工作之中。

9：32AM 空中花园 议会所属某科研所

在调整完最后一枚参数之后，阿西莫夫整理好数据和材料，一并上传到了眼前的终端之中。

阿西莫夫：“还有8分钟，勉强来得及。”

除去本身的科研任务之外，身为负责人的阿西莫夫今天还有一项额外的事务。

在研发和基本的性能测试过后，这些新式的装备要进行的就是实战的测验。

为此空中花园特别安排了一支特战小组，作为携带了新式装备的实验队伍，前去进行感染体的肃清任务。

届时作为研发者的阿西莫夫也将全程注视着此次任务，以及收集实战数据作为下一次改进的参考。

最后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阿西莫夫站起身来，快步向着屋外的走廊走去。

9：38AM 空中花园 作战观测室

阿西莫夫将自己的门禁卡插入到凹槽之中，厚重的大门随之缓缓地打开。

负责人：“很准时，阿西莫夫先生，希望没有耽搁您的工作。”

阿西莫夫：“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简单的问好过后，阿西莫夫来到了那扇大荧幕的前方，里面倒映着的是由无数感染体构造成的洪流，不远处就是这一次要清扫的目标。

负责人：“距离预定的作战时间还有一分钟，士兵们，这一次阿西莫夫先生会与我一同，在这里注视着你们的整场战斗，你们的任务就是将目标地点的感染体全部肃清，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整齐的声音：“没有，保证完成任务！”

对讲器中士兵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阿西莫夫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留给这些士兵的时间只剩下了三十秒。

在经历了三秒钟的沉默过后，他俯下身子，对着对讲机缓缓开口。

阿西莫夫：“作为研发者，很荣幸能够在这里与各位一同参与到这场测试之中。”

阿西莫夫：“但抛开各自的身份，仅仅是作为一名空中花园的同僚。”

阿西莫夫：“请各位务必全员安全返回空中花园。”

阿西莫夫：“这就是我对你们下达的命令，也是，唯一的请求。”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剩余的时间也在阿西莫夫放下对讲机的那一刻走到了“零”。

第二节：剑与骨

“这并非有心之过，但仍有人难辞其咎。”

9：54AM 空中花园 作战观测室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按照预定的计划推进着，看着屏幕上传来的各项数据以及传回的参数。

阿西莫夫快速的解析着这些信息，然后将其上传到终端之中。

负责人：“距离预定撤离时间还有6分钟，撤离地点已经标注，运输机即将抵达。”

士兵：“收到，正在打扫战场，马上组织撤离。还有，如果阿西莫夫先生也在听的话，请告诉他，我们很荣幸能承担这次任务。”

在完成了惯例的汇报之后，那名作为队长的士兵额外补充了一句留给阿西莫夫的话语。

哪怕二人现在仅仅是通过对讲机在交谈，阿西莫夫也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阿西莫夫：“也同样感谢你们的信任，诸位。”

阿西莫夫：“现在还请抓紧时间撤离。”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可这份过于沉重和炙热的信任，还是让他的双手微微发颤。

负责人：“您的表情在笑吗，阿西莫夫先生？”

结束了这次短暂的通讯后，负责人看向身旁的阿西莫夫。

阿西莫夫：“有吗，抱歉，我不该把个人感情代入到工作中来。”

借着对方的提醒，阿西莫夫抬头看向屏幕里自己面庞的倒影。

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的表情，似乎的确是在“笑”。

负责人：“您误会了，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能够得到他人的信任，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阿西莫夫：“嗯……谢谢。“

阿西莫夫沉默了半响，最后只从口中挤出了“谢谢“二字。

因为有些情感，远远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在这个漆黑的时代之中，人类也依旧残存着能够照亮前路的火光。

眼前的一切，便是这份火光的写照。

阿西莫夫如是坚信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份光芒。

（刺耳的警报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阿西莫夫的思绪，对讲台上也传来急切的呼叫声。

不敢有丝毫犹豫，他快速的接通了这份通讯。

士兵：“报告，我们遭到感染体的伏击，这些家伙的数量比预想的还多了一倍不止，请求立刻给予支援……“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语，士兵们随身摄像的画面被投影在了屏幕之上。

由无数感染体组成的狂潮于四面八方涌来，猩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嗜血凶暴的光芒。

即便是装备着最为先进的实验性武器，在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士兵们的反抗显得如此无力。

负责人：“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感染体会……“

阿西莫夫：“我早该发现的，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所有人，即刻撤退，马上前往撤离点！“

看着眼前的一切，阿西莫夫才注意到之前的数据中存在着某些异常。

特别是帕弥什的浓度要略微高于预定的水准。

一开始仅仅认为是正常的误差值，直到现在这些宛如潮水一般的感染体涌入。

“帕弥什“在伪装自己，它在“引诱”着人类。

意识到这一切的阿西莫夫对着对讲机的另一端嘶吼着。

士兵：“该死……它们围上来……集中火力……撤退……全员……”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西莫夫的话语，对讲器的信号忽然遭受了强烈的干扰。

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士兵们模糊不清的话语，以及感染体的嘶吼声。

通过屏幕上的投影，阿西莫夫看到一名士兵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射穿了感染体的头颅。

随着电子脑的损坏，那具感染体瘫倒在地，化作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但也就在下一刻，更多的感染体一拥而上，甚至没有留给他装弹的空隙，便将那名士兵彻底的撕碎。

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随后被诸多的感染体踩成无数细小的残片。

这就是此刻这片战场上的写照……

士兵们装备着精良的武器，奋力与名为“帕弥什”的天灾对抗着。

无数的感染体倒在他们的面前，可这一切仿佛无穷无尽，“帕弥什”永远不知何为疲惫，打倒了一个感染体，就会有更多的感染体一拥而上。

伤亡数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能够传回的讯息也越发稀少。

阿西莫夫僵硬的矗立在观测室内，看着屏幕上的投影一盏盏的黯淡下去。

每熄灭一盏屏幕，就代表有一位人类士兵将会再也无法返回空中花园。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双拳，明明几分钟前他还收到了来自对方的致谢，现在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帕弥什所吞噬。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减少那个战后传回的伤亡数字。

直到现在，当这些士兵在自己的眼前牺牲的那刻，他意识到，那些伤亡数字并不单单是数据就可以概括的。

而是一个个在自己眼前逝去的鲜活的生命。

无论是何等先进的武器，在帕弥什的面前都宛如笑柄。

伴随着最后一盏屏幕的熄灭，整个观测室也陷入了一片无言的漆黑之中。

这一次，阿西莫夫没有能够拯救任何人。

甚至说，正是由于他的疏忽才将他们所有人都送上了绝路。

负责人：“……通知运输机，不必再等待接应，可以提前撤离……抱歉，阿西莫夫先生……有时候……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

阿西莫夫：“即便我们原本拥有着能够拯救他们的机会呢？”

负责人：“这不是您一个人的过错，您不必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阿西莫夫：“但我有愧于他们的信任。”

阿西莫夫抬起头，看向已经悉数熄灭的投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终端，随着大门打开的声音，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观测室。

第三节：将杀

“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就在这里。”

5：50AM 空中花园住宅区 个人宿舍

尽管没有闹铃声，但已经养成习惯的生物钟还是将阿西莫夫从睡梦之中唤醒。

阿西莫夫：“……”

阿西莫夫：“……这就是假期的感觉吗？”

自从上一次的那次实验意外发生后，阿西莫夫的精神便处于一种莫名的恍惚之中。

研究所的上级意识到那次事故带给他的打击，索性也直接给他批了一个长假。

但阿西莫夫却感受不到丝毫来自假期的惬意，反而在回忆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当那些逝者不再是一个事后统计出的数字和比例，而是在自己面前逝去的有血有肉的人。

自以为能拯救更多的人，现在却不得不面临着自身良心的拷问。

阿西莫夫愈发清楚的认识到，这场与帕弥什的战争之中，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何等的残酷。

由此延伸出的，是对自身道路和合理性的质疑。

他真的能够拯救更多的人吗，还是说这仅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阿西莫夫并不知晓其背后的答案。

出于职业性的习惯，阿西莫夫打开了自己放在床头的终端。

即便阿西莫夫已经休假，但作为科研所的骨干，在遇到某些瓶颈时其他人依旧会第一时间咨询他的意见。

而阿西莫夫也会耐心的在终端之上予以答复。

虽然名义上算是休假，但更像是换了一个地方工作。

除去这些日常工作的内容之外，阿西莫夫还注意到其中一封署名为“kuro”的陌生邮件。

尽管不清楚对方是怎样得知自己的联系方式，但职业习惯还是让阿西莫夫点开了这份邮件：

“阿西莫夫先生，您好。”

“请原谅我们的冒昧，但由于种种原因，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与您取得联系。”

“您的才华和成就有目共睹，这也是我们企图与您交涉的目的。”

“想必您已经亲眼见证过，人类作为一个种族在帕弥什面前的无力。”

“汹涌的天灾宛如末世的浪潮般席卷而来，没有人能做到置身事外。”

“您现在仅仅是窥见了其中一隅，但同样的剧目却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我们，或者说是整个人类，需要一个契机，来终结这场将会吞噬一切的天灾。”

“为此需要能够与这场天灾相对抗的武器，阿西莫夫先生，我们需要您的一份力量。”

“如今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已经交到了您的手中，我们也期待着您最后的选择。”

“——kuro”

在邮件的最后，还附上了一份额外的附件。

这应该就是对方口中所谓的“潘多拉魔盒”了。

片刻的思考过后，阿西莫夫还是将自己的指尖放到了屏幕上方。

“正在检测生物识别码……”

“生物识别码吻合……”

“正在调取存储资源……”

“欢迎您，阿西莫夫先生……”

在确认过阿西莫夫的生物识别码过后，伴随着终端之中的提示音，附件之中存储的资源也终于得以完全呈现在阿西莫夫面前。

阿西莫夫：“构造体阶段性研发概览……”

在下意识念出了内容的同时，他的双眼也在快速的游览着其中的讯息。

其中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概念——“构造体”

构造体是拥有特别构造的人形，可以不受“帕弥什”病毒的影响，身体可以接受脑内意识的改造和身体的机械改造，从而拥有更强大的战力。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类武器，构造体技术是将人类自身改造为武器，以人类的意识来操控机体，不但能抵御住“帕弥什”的侵蚀，也能让人类不再以血肉之躯去对抗凶残的感染体。

只要能彻底的开发构造体技术，人类未尝没有与“帕弥什”抗衡的实力。

现在呈现在阿西莫夫面前的，还仅仅只是一些具有尝试概念的雏形机体。

即便如此，他们的能力也要远远高于普通的人类士兵。

如果那天执行任务的是一支这样的构造体小队，兴许一切都会完全不同。

阿西莫夫：“……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看完这些资料的阿西莫夫却显得异常的平静。

因为眼下对方展现给他的这些，都只是“成果”，而并非所谓的“过程”。

从事科研多年的他，清楚科学的规则就如同炼金术一般，强调着“等价交换”的概念。

哪怕是以空中花园现在的技术，也难以保证人体改造实验的成功率。

更不要说“构造体技术”本身就是完全超前的概念，没有任何先例可循。

眼前这份看似面面俱到的资料，背后实则隐藏了无数阴影之中的污秽。

这条道路是由他人的鲜血和白骨堆砌而成，以生命为代价去拯救生命。

阿西莫夫：“如果人类无法彻底战胜帕弥什，那么一切都会继续下去。”

苦难仿佛永无尽头，牺牲似乎也成为常态。

人们总是谴责着天灾，却又对生命的逝去愈加麻木。

阿西莫夫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仅仅因为几个数字上的变化而感到满足。

殊不知唯有打倒那名真正的敌人之后，才有可能迎来希望的曙光。

（终端的提示音）

一份全新的邮件被发入了阿西莫夫的终端之中，署名依旧是“kuro”。

只不过这一次仅有短短的一句话：

“倘若这一切对您有所触动，那么我们随时欢迎您的加入。”

后面附上的是一处位置的坐标，显然是接下来会面的地点。

阿西莫夫不打算拒绝这份邀请，即便等待着他的将会是完全未知的命运。

第四节：叠子

“握紧手中那布满荆棘的武器。”

8：28AM 空中花园生活区 某商铺内部

阿西莫夫端坐于靠近窗户一侧的位置，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自己随身终端显示的时间之上。

阿西莫夫：“还有两分钟。”

按照对方提供的信息，阿西莫夫如约来到了会面的地点。

能够使用空中花园的通讯系统，并且能够获得他的生物识别码作为验证。

再加上语气之中的拉拢之意，阿西莫夫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接下来，就是看对方能展现给自己怎样的筹码了。

（清晰的脚步声）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无声的坐在了阿西莫夫的对面。

？？？：“您很守时，阿西莫夫先生。“

阿西莫夫：“早到是我个人的习惯，我不喜欢失约，请问如何称呼？“

？？？：“名字只是代号，您直接称呼我为‘kuro’即可。“

阿西莫夫：“名字仅仅只是代号，确实如此。“

阿西莫夫：“所以我想知道，在这里的究竟是叫做‘黑’的个体，还是名为‘黑野’的组织。“

Kuro：“您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未必一定要摆上台面，但它的确存在着。”

阿西莫夫：“我可以将其理解为抛来的一根橄榄枝吗？”

Kuro：“只是您也有不得不接住这根橄榄枝的理由。”

阿西莫夫：“你们难道就不害怕我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Kuro：“没人会将手中的潘多拉魔盒拱手相让，更何况是像您这种渴望变革之人。”

男人的话术滴水不漏，但阿西莫夫难以否认，对方开出的条件是他完全无法拒绝的。

阿西莫夫：“关于构造体技术，我想要知道更多的讯息。”

Kuro：“凡事都会有代价，黑野只是选择了牺牲少数人的选项。”

阿西莫夫：“构造体本身涉及的伦理问题，我不认为有解决的社会方案。”

Kuro：“他们的出现会让多数人活下来，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抱怨和质疑的能力。”

Kuro：“而且，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战胜帕弥什的希望。”

阿西莫夫：“但希望不免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情。”

Kuro：“即便是极致的现实主义者，也会下意识的追寻着某种理想。”

阿西莫夫：“很难想象有朝一日会从‘黑野’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

Kuro：“殊途同归，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选择您的原因，阿西莫夫先生，您相信人类这个群体吗？”

阿西莫夫：“我相信‘未来’……还有‘希望’。”

Kuro：“这就够了。”

Kuro：“很荣幸能和您达成共识，您的调令预计将于三天后送达，届时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微笑着鞠躬行礼后，男人缓缓地转身离去。

阿西莫夫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态若有所思。

三天后

对方承诺的调令如期送达，阿西莫夫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进入了一个叫做“科学理事会”的部门。

尽管在众人看来阿西莫夫这是得到了上级的赏识而升职。

但只有作为当事人的阿西莫夫，才明白其背后真实的意义。

通过“科学理事会”这个名义上的桥梁，黑野关于构造体研发的数据也得以递送到他的手中。

正如阿西莫夫一开始所预料的那般，这条道路本身便是建立在无数人的鲜血之上。

“希望”的代价很高昂，奇迹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但现在的阿西莫夫没有闲暇去进行这些毫无意义的感慨，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适应这一切。

无论是全新的构造体技术体系，还是繁琐复杂的理论知识。

然而阿西莫夫也无愧于天才之名，在那近乎于极致的自我压榨之下，他很快便熟悉了“构造体”这一全新的概念。

原本已经快要陷入瓶颈的研发进度，也在阿西莫夫的加盟之下再一次有了起色。

宛如是做工精良的一枚零件，被镶嵌在了那个至关重要的支点上。

凭借着卓越的贡献和出众的才能，阿西莫夫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科学理事会的首席技官。

阿西莫夫婉拒了其他人的邀请，因为这绝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的双手早已浸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每一次实验的突破都要以无数实验体的生命作为基石。

学会麻木不失为一种理性的选择，也能借此逃避良心的谴责。

但这不是阿西莫夫会做出的选择。

他选择铭记，铭记每一次实验所要付出的代价。

有多少人经他的手而死，有多少人再也无法见到明日的曙光。

没人会因此责怪他，除了他自己。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切的重量，也是为了迎来未来那一丝名为“希望”的曙光。

阿西莫夫选择继续沉默的前进。

不是因为自诩清高，而是因为有不得不前进的理由，以及无处诉说的酸楚。

这便是名为“人类”的集体，在与“帕弥什”的对抗中最为真实的写照。

第五节：弃兵

“谎言是最为沉重的信任。”

11：35AM 空中花园 科学理事会

阿西莫夫：“第117次构造体意识海回传实验，准备开始。”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荧幕上的试验场地，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在构造体机体技术日趋成熟的当下，如何保存意识海的完整性成为了急需解决的问题。

然而机械的躯体，却始终无法做到完美传输人类的意识。

116份实验样本的损坏，似乎都应证了这一项目的不可实现。

即便是构造体，也无法做到真正的不死之身。

在机体的承受达到极限后，意识海也会跟随着一并损毁。

阿西莫夫：“稳定意识传输通道，保证传输速率。”

阿西莫夫：“意识回传开启，优先确保意识海完整度。”

助手：“是，正在协调意识海参数。”

助手：“参数调整完成，可以进行下一步操作。”

阿西莫夫：“开始正式回传。”

助手：“……发现误差，意识传输轨道产生严重偏离，传输进程崩溃……”

助手：“实验样本117，损坏……”

助手：“抱歉，阿西莫夫先生。”

阿西莫夫：“……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助手：“要准备下一场实验，乐观估计也至少需要8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阿西莫夫：“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们刚刚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助手：“如果您指的是构造体小队的作战任务的话，恐怕是的。”

助手：“这不是您的过失，‘意识回传’这个概念，对构造体而言本来就是难以成立的。”

阿西莫夫：“但他们是第一批自愿接受构造体改造的实验者。”

阿西莫夫：“为了获得能与‘帕弥什’对抗和守护同伴的力量，而自愿舍弃人类的身份。”

阿西莫夫：“我不想看到这些人毫无意义的消逝在战场上。”

助手：“您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完成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阿西莫夫：“科学的进步总是伴随着必要的牺牲，我们在得到一些的同时，也是在无可避免的失去另一些。”

阿西莫夫：“尽管事实如此，可我们或许还能再多做一些什么。”

阿西莫夫：“就算被认为是虚伪的善意。”

助手：“您的意思是指……”

阿西莫夫：“除去意识回传之外，构造体机体的其他功能都已经测试完毕了吧。”

助手：“是这样的。”

阿西莫夫：“那就请转告即将参战的构造体小队——‘意识回传已经通过实验测试，可以在实战之中应用’。”

助手：“这……”

阿西莫夫：“想要彻底的战胜‘帕弥什’，人类需要名为‘构造体’的力量。”

阿西莫夫：“他们会让更多的人能亲眼见证未来的到来。”

阿西莫夫：“如果我没有能够在战场上拯救他们的能力，那至少希望可以让他们心怀憧憬的离去，减少这一切的痛苦。”

阿西莫夫：“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的。”

助手：“明白了。”

助手凝视着阿西莫夫的双眼，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向着门外的方向奔去。

阿西莫夫：“‘不要忘记拿起武器的理由，以及在你手中逝去的生命’……”

望着离去的助手，阿西莫夫不禁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着。

他不擅于说谎，因为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

但他依旧选择了谎言。

因为亲眼见证过无数生命的离去，因为遭受过多次内心的谴责。

阿西莫夫深知，这个时代的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希望。

就算这份希望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倘若这条道路是正确的，那么他将化作那一缕星火，为人类照亮前进的方向。

倘若这条道路是错误的，那么他将背负起千钧重量，用一生来完成这份赎罪。

这便是阿西莫夫，对于人类这个群体，所能寄托的，最为沉重的信任。

……

5：03PM 空中花园 科学理事会

空气之中弥漫着异样的寂静。

距离构造体小队的首次实战任务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3分钟的时间。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通讯的接入声）

？？？：“很荣幸见到科学理事会的诸位，我是议长哈桑，同时也是这次作战的负责人。”

哈桑：“此次派遣的构造体小队已经顺利的完成了目标，并且以‘零伤亡’的奇迹，创造了空中花园的历史。”

哈桑：“通过本次任务，议会的大部分席位都对‘构造体’的看法有所改观，相信这是足以载入空中花园史册的一天。”

哈桑：“感谢诸位一直以来的付出，我谨以议长的身份，对在场的所有人表示祝贺。”

（强烈的欢呼声）

无论是此次任务成功的消息，还是来自于议长本人的祝贺，都打破了原本寂静而又压抑的氛围。

这也意味着，人类第一次真正拥有了可以和“帕弥什”正面对抗的力量。

不必再扮演着待宰羔羊的角色。

一直以来困扰着人类的漆黑和阴霾，仿佛也在这一刻看到了些许的曙光。

但在这群欢呼雀跃的人群之中，唯独没有阿西莫夫的身影……

第六节：中局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8：17PM 空中花园 公共街区

阿西莫夫：“……”

阿西莫夫站在街道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望着不远处街巷的霓虹。

不辞而别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他实在无颜面对众人的欣喜和期盼。

他做了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也必须承担保守秘密的代价。

但今天还仅仅是个开始，谁都无法确定未来将去往何处。

他又是否承担得起这份重量。

？？？：“要找到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阿西莫夫先生。”

阿西莫夫：“……谁？”

？？？：“是我，哈桑。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称呼我为‘kuro’也无妨。”

阿西莫夫：“哈桑议长？”

阿西莫夫回过头，似曾相识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矗立在他的身旁。

只不过这一次，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面容，以及那醒目的黑色眼罩。

哈桑：“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

阿西莫夫：“有过一定预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毫无痕迹的完成那一切。”

哈桑：“哈哈，亏我还认为自己演的不错，结果还是没瞒过啊。”

阿西莫夫：“议长，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哈桑：“哦，什么问题？”

阿西莫夫：“您那时候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哈桑：“其实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

哈桑：“阿西莫夫，你仍心存热枕，并愿意化身为长夜中的一枚烛火。”

哈桑：“唯有涉足黑暗，才能映衬出火光的存在。”

阿西莫夫：“这番话说的是您，我，还是‘黑野’呢？”

哈桑：“三者皆是，我们都在做着必须有人去做的事情。”

阿西莫夫：“这么说……今天的事情，您也已经知道了。”

哈桑：“是，坦白说，如果是你的话，我不意外。”

阿西莫夫：“即便我用一个谎言欺骗了所有人……”

哈桑：“告诉他们真相也未必能让事情变得更好，你做了一个有利于所有人的抉择。”

哈桑：“除了你自己，阿西莫夫。”

阿西莫夫：“就像涉足黑野之中您一样吗，哈桑议长？”

哈桑：“空中花园的生活无论怎样安逸，它终归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园。”

哈桑：“我们真正的家园，在那里……”

哈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指向二人的上方。

阿西莫夫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在街道的霓虹的照耀下，那枚湛蓝色的星球显得格外耀眼。

阿西莫夫：“地球……”

哈桑：“我们是属于那里的，也会为了夺回她而献上自己的一切。”

出生于空中花园的阿西莫夫默默的看着身旁的哈桑。

从他仅剩的一只眼睛之中，阿西莫夫仿佛看到了无数繁琐复杂的情感。

那是身为人类，对养育了自己的大地本能的眷恋。

也是于“帕弥什”席卷的浪潮之下，熊熊燃烧的不屈火焰。

只要仍有一丝重返地球的可能，它便会一直燃烧下去。

阿西莫夫：“即便我们都有可能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哈桑：“但始终会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出现，然后做出同样的选择。”

哈桑：“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

哈桑：“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阿西莫夫：“……“

哈桑：“不用觉得问心有愧，孩子，你已经做到了你力所能及的一切。“

阿西莫夫：“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哈桑：“是啊，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这样，更何况是一个年轻人呢？“

哈桑：“不过出于私心，我可不希望自己手下这么出色的首席技官因为这些事情罢工啊。“

哈桑：“我们现在所在做的一切，承受的一切苦难，都不是毫无意义的。“

阿西莫夫：“……谢谢您，哈桑议长。“

哈桑：“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如果早一些跟你坦白，兴许就不必让你承担这样的压力。“

阿西莫夫：“从您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哈桑：“哦，比如呢？“

望着天空璀璨的星辰和那枚湛蓝色的星球，阿西莫夫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缓缓开口。

阿西莫夫：“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阿西莫夫：“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